上海外事 | “电脑大王”王安: “ 回到中国一律讲汉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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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震 曾任上海市人民政府外事办公室主任科员、副处长、处长，上海市人民对外友好协会秘书长、党组成员。

1984年美国前总统里根访华，曾在复旦大学的演讲中提到三位令中国人和美国人共同为之自豪的美籍华人，他们是：王安、贝聿铭和李政道。讲到王安，里根说：“王安公司的电子计算机现在已成为美国各地办公室的必备之物，这些计算机是王安先生的天才和心血培育出来的，而王安本人则是上海一所大学培养出来的。”

不管王安的事业日后遭受了怎样的挫折，他对人类技术进步所做的贡献是不容置疑的。这一点，里根其言可为一证。

王安

我第一次见王安是在1986年，当时“王安电脑”雄视全球，他的事业正如日中天。这一年，作为全美排行第五的大富豪，王安当选为“十二个成功移民”之一，接受了里根授予的“总统自由勋章”；几年后又荣获“美国发明家勋章”，成为继爱迪生之后美国第69个伟大的发明家。

如今，这位“上海培养的大学生”带着其智慧的果实荣归故里，将自己融入中国改革开放的大潮之中，在上海投资兴办了“中美王安电脑发展有限公司”。这一年10月，我有幸躬逢其盛出席了它的开业典礼，而且无意间从初次见面的王先生身上发现了一种在我看来毫不逊于其事业之辉煌的人格力量。

代表着当时国际计算机领域领先技术的王安电脑落户上海，受到国家及上海政府的高度重视，国家电子工业部部长李铁映亲抵上海祝贺。10日晚，上海市长江泽民在锦江饭店北楼12层东厅设宴欢迎王安先生，李铁映部长出席作陪。江泽民出任上海市长之前本是电子工业部的老部长，同李铁映正好是前后任。眼下新老部长“同堂为主”，宾客闻之，视为吉祥之兆，个个喜不自胜。

我记忆中，江泽民在上海市长任期内，与他人“同堂为主”款待客人还有一次。1987年曾同被他尊为“老学长”的前任上海市长汪道涵一起，在静安饭店共同宴请了积极推动浦东开发的著名美籍华人学者林同炎。当时陪客不多，仅十余人，席间宾主交谈甚欢、情意浓浓，场面十分温馨，使人饱领了“同堂为主”这种似乎专为华裔朋友而设的待客方式之特有的魅力。

王安与“王安电脑”

客人中来了不少洋人，他们都是王安的部属，在“电脑大王”手下打工。为了便于这些洋人的语言交流，主方在筹办宴会时原先是安排了英语翻译的。不想客方获悉后坚持要撤去译员，称此番回国前王安先生有过交待：“我们回中国一律都讲汉语，也不安排翻译。”当我对来宾中近乎一半的洋人能否听懂汉语表示关切时，年轻的公关部长女士扔下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语：“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谁叫他们不学好汉语！”

来华访问的美国团队中，华裔美国人在洋人面前敢于如此耍耍“小霸气”，在我十多年的外事生涯中绝少遇见，它令我不由想起了华裔科学家丁肇中1976年12月10日在斯德哥尔摩市政大厅接受诺贝尔物理奖时，冲破美国官员的阻挠及某些颁奖事务人员的刁难，执意用中文书写答谢辞的那一幕。显然，丁肇中和王安，他们的心是相通的。

宴会时间一到，我走近正在交谈的江市长和李部长，请他们入席。江市长问：“今晚的翻译是谁？”通常在涉外场合讲话前，市长总要找翻译来先关照一番，这是他的习惯。我向市长转达了王安先生的本意，江市长同李部长相视一笑后说：“那好，我们就主随客便吧。”

主客双方的欢迎辞和答谢致辞，在十分亲切的气氛中进行。令我惊讶的是，席上诸多老外硬是竖着两耳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宾主双方清一色的中文祝酒词，还不时随着众人一起鼓掌、点头甚至发笑。“王安手下的洋人果真个个都听得懂汉语？”我向身旁的上海王安电脑公司总经理提出了我的疑问。“这倒未必。”总经理答道，“不过，他们会习惯听中国话的，因为他们所在的是王安公司。”直到此刻我才领悟过来，那些跟着众人一起点头、一起笑、一起鼓掌的洋人们面对宾主的讲话，原来大多是一头雾水，他们在场面上做出的种种表现仅仅是显示礼貌的一种“作秀”。

直觉告诉我，王安公司的独特之处即在于，它似乎像火炉一般重新组合了各种元素，在这里，洋人的傲气没有了，而华裔员工们却人人都有一腔别样的自豪情怀。对此，总经理为我作了这样的诠释：“在王安公司，华人的地位不说比洋人高一等，至少也同他们平起平坐，见了面大家都得客客气气。你可知，在其他一些公司，不要说平等，就是用厕所华人都得同洋人分开！追随王先生多年，我最大的满足，就是真正体会到了华人在海外社会的尊严。”

2017年出版的《王安传》

听到这里，我不由把目光移向主桌，移向了那位以自己的人格力量塑造了一种团队精神的老人。望着他慈祥、坚毅而自信的面容，耳边仿佛又回响起先生答谢辞中的两句话：“中国要奋起，中国人要自强！”我相信，此言正是老人笃守几十年之生活观的最生动概括。基于此，他不独深受“王安电脑”员工的爱戴，更赢得了美国首脑里根的敬重。

记得胡耀邦1983年出访日本时，曾对中国留日学生说过这么一段话：“要珍惜我们的伟大称号，我们中国人有一个共同的称号，这个称号不是‘张三’，也不是‘李四’，是什么呢？—— 三个大字：中国人！”

我常在想，王安不正是这样一个自上海滩走出国门的、大写的“中国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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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李天震

图片 | 源自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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